萧文皇后心里一阵忐忑,却知道定然不能在这个时候扯秦菁的后腿。
暗暗攥着广袖底下的掌心,她勉强定了定神上前一步,对瑜嫔轻声斥责道:“这样大半夜的,皇上要起身你也不知道劝着点。”
“娘娘恕罪,臣妾劝是劝了”瑜嫔委屈的扁扁嘴,可怜巴巴的扭头去看景帝,继而话锋一转道:“都是那些奴才大惊小怪的,惊了皇上。”
这里双方刚刚碰了面,对面就见小井子手里提着盏已经被风吹灭的灯笼火急火燎的奔过来。
“陛下,小井子回来了”管海盛眼睛一亮,急忙出言提醒。
众人循声望去,转眼小井子已经扑到眼前,一边擦着汗,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对管海盛道:“大大总管,奴才,奴才已经打听清楚了,是是长春宫”
管海盛闻言勃然变色,完全顾不得景帝和萧文皇后众位主子在场,猛地上前一步揪住小井子的领口道:“你说哪里”
“是长春宫啊大总管”小井子几乎要哭出来,紧跟着膝盖一弯,砰的跪在景帝面前。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避开他,景帝脚下竟然也是幅度极轻的一个踉跄。
旁边瑜嫔脸上如释重负的表情还不及完全释放,才要上前说一句“万幸”冷不防景帝已经一把甩掉她的手,健步如飞向着方才小井子飞奔过来的方向快步而去。
对于景帝的心思,萧文皇后自是最清楚不过的,再加上方才提前得了秦菁的嘱托,她不敢怠慢。
担忧的看了秦菁一眼之后,她当即扬声一喝,挥挥手道:“赶紧的,所有人都跟上”
言罢已经焦躁的一跺脚,追随着景帝的背影疾走而去。
瑜嫔带着自己贴身的两个婢女在原地发了会儿愣,然后也急忙摆摆手提了裙子去追。
管海盛的脸色不大好,张了张嘴一个都没叫住。
秦菁恐他也要走,瞅准了时机这便上前一步对他道:“大总管,皇祖母那里怕是也要受了惊动,您还是派人过去提前知会一声吧。”
长春宫里的那位可比荣华馆里的那位更惹梁太后的眼嫌,景帝就这么不管不顾的跑了去
“遭了,怕是要坏事”管海盛惊吓之余猛地捶下了大腿,冷汗顿时爬了满脸的抬头看向秦菁,为难道:“长公主,老奴要赶着过去看看陛下和各位娘娘,太后娘娘那里还是请您帮着走一趟,安抚一二吧”
他说着就有些火烧眉毛的急促感,秦菁像是有些为难的犹豫了一下,才咬着嘴唇点点头道:“那大总管快去吧,火场那边肯定乱的很,一定要照顾好父皇母后他们”
“是,老奴遵命”管海盛道,说着一甩拂尘,往景帝他们消失的方向追去。
秦菁看着他的背影飞快的在视线里消失,脸上原本刻意伪装出来的凝重表情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恢复了惯常的泰定和淡漠。
“公主,要不要奴婢也跟过去看看”灵歌蹙眉道。
“不用,先由着他们闹腾”秦菁抬手制止她,“走,我们先去万寿宫去给皇祖母压压惊”
自从上回秦霄和柳太妃的事情过后景帝和梁太后之间就仿佛触动了禁制,关系变得十分微妙起来,两人虽然表面上母慈子孝相安无事,但是秦菁却很清楚,这段时间景帝再不曾晨昏定省,时时往梁太后处问安了。而梁太后对景帝也不再如往常般事事周详的叮咛嘱咐,只在有要事相商的时候才会着人去请他。
梁国公府失掉的二十万兵权只是一个引子,但这却也说明这双母子表面上和谐了四十余年的母子关系已经一朝告破,而且以秦菁对景帝和梁太后这两个人的了解
也再不会有转圜的余地。
宫里这段时间梁太后也不管事了,对于秦菁所做种种她或许并不糊涂,却只选择了作壁上观从不过问,既不说是支持,亦不说是反对。
因为她的态度一直把持的很模糊,所以这一次秦菁设计利用蓝月仙一事也并没有提前知会她,但是真要直接越过她去
却是不能够的
所以秦菁要走这一趟,也是在她的计划之中。
主仆二人仍是脚步匆匆的沿着御道一路前行,远远的眼见着已经看到万寿宫的大门了,正好迎着从门里出来的华瑞姑姑。
“长公主大安”华瑞姑姑一脸焦躁的屈膝行礼,见到秦菁也颇为奇怪道:“殿下怎么来了”
“本来是已经睡下了,后来听着外面吵嚷说是走水了,便起来看看。”秦菁道,亲自抬起一手将她扶起来,然后抬眸远远的看一眼她身后的万寿宫大门道:“方才本宫这一路过来,听见这边的动静也闹得不轻,皇祖母也被吵醒了吧”
“可不是嘛”华瑞姑姑道,“这不就打发了奴婢过去看看吗对了,长公主可知道这走水的究竟是哪一宫”
“方向是在西北角上,具体哪一宫本宫也还未曾来得及过问呢,不过方才本宫过来时正迎着父皇母后一起过去了。”秦菁也跟着露出忧虑的神色,拍拍华瑞姑姑的手背道:“既然是皇祖母的吩咐,姑姑就快去吧,本宫先进去给皇祖母问了安,晚点再去。”
“好”华瑞姑姑的性子直,完全没有把她的话往深里想,急忙又对她福了福就错过她先行一步。
秦菁带着灵歌款步进得万寿宫,先在外殿等了片刻,待到值夜的宫女通禀之后方才带着灵歌进到梁太后的卧房里。
彼时梁太后已经醒了,只着中衣靠着一个大软枕坐在床上,脸色不大好。
孙嬷嬷刚刚倒了杯水准备服侍她喝,见着秦菁近来便对她屈膝见礼。
“嬷嬷免礼”秦菁笑着虚扶了一把,然后径自走过去挨着梁太后的床沿坐了。
孙嬷嬷识趣上前把那水杯递给秦菁,秦菁接了以帕子托着亲手服侍梁太后喝了半杯,然后又把杯子递还给孙嬷嬷。
孙嬷嬷收了杯子放回桌上,自己退到稍远的门边垂眸静立。
“皇祖母的脸色不好是不舒服吗”秦菁就着手中帕子给她擦拭嘴角的水渍,一边慢慢说道:“方才孙女来时迎着华瑞姑姑了,走水的地方是长春宫,父皇和母后已经先行过去了,想必不会有什么大事。”
梁太后脸色不变,目光却有一丝冷凝,抬手压下她手里帕子。
秦菁平静的抬眸与她对视,目光坦荡。
梁太后是什么人她很清楚,既然已经做了的事她就不怕她知道。
两个人,四目相对,眼前少女的一双眸子清澈明亮,自有那么一种果敢而沉静的光芒映射出来。